情绪决堤而出

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，是为了哀悼最伟大的新加坡之子。他曾是指引我们前路的一盏明灯，而这盏灯如今熄灭了。

从星期一开始，我看到大家的情绪决堤而出。新加坡人不分各行各业、男女老少，有些人推着轮椅、有些人驻着拐杖，大家都愿意排队好几个小时，只为了向李先生致上最后的敬意。成千上万的人们伤心欲绝，眼眶泛红甚至泪如雨下。

我们仿佛失去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。大多数人从来没有想象过，新加坡没有李先生会是什么样子。我们的内心深处，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觉得新加坡一定没事，只因为有李光耀。现在我们一觉醒来，却得面对没有李先生的新加坡。

大家的悲痛之情为什么会满溢决堤？因为他造就了我们的人生。他热爱我们每一个人，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我们着想。

李光耀改变了新加坡

因为他，我们人生的方方面面都有改善，例如在住屋和基本设施方面，他和他的团队就重建了整个新加坡。

他有一个强烈的信念，那就是确保居者有其屋。你们现在举目所及的城市面貌，全部都是1965年以后建造的。我们的起点很低，不过现在却比许多第一世界城市走得更远，成为了很多人想效仿的模范。

在工运方面，他改变了工会和雇主对立的关系，建立了让全世界称羡的合作双赢模式。这种和睦的关系能吸引投资和高素质的工作，对我国来说至关重要。

此外，看看我们的经济，我们已成为重要的金融中心，金融业为成千上万的人提供工作。 我们也是物流枢纽、制造业中心和国际旅游重镇，因为李光耀的政策变成一个经济强国。

李光耀也相信社会平等，相信我们应该照顾每个新加坡人，不过他不主张给穷人钱去消费，而是选择给他们资产。在我国，收入最低的20%人民平均有价值20万元的房产，这得归功于政府的津贴和政策。纵观全球，没有另外一个国家做到这一点。

他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受教育，有平等的机会出人头地，也不忘照顾社会上最无助的一群人。

当然，他也相信强而有力的国防是建国不可或缺的一环。毕竟，我们如果无法保护自己，那你们举目所及的一切，都能够轻易被别人摧毁。

有些人说我们已经成功了，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么相信的那一天，就是我们完蛋的一天。因为新加坡就像个陀螺，必须不断快速旋转，才不会倒下。

你们很多人应该记得，六十年代义顺和三巴旺是什么样的地方，看到它们如何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头换面，大家的生活也越过越好。

在国际舞台上，李光耀也为新加坡赢得尊重。来自全世界的领袖都十分敬重他，时常寻求他的忠告。我去联合国的时候，有多过30个国家的代表想和我见面，这不是因为我本人，而是因为李先生和他建造的新加坡。

印度刚宣布，本周日将定为国家哀悼日。他们是全球人口第二多的国家，却为了李先生举国下半旗，哀悼一天。无论是总统、国王或国家领袖，没有人不认识李先生，他在国际舞台上是个伟岸的巨人。一个只有718平方公里的小国能出现这样的人物，令人惊叹。

因为他，因为他穷其一生为新加坡付出，你手上拿着红色护照时才会满心自豪。

也改变了你和我的人生

昨天，官委议员谢邕邕在国会发言，她是名靠轮椅代步的残障人士。她说，因为她生在李光耀执政的新加坡，才能得到优质的教育，成为专业人士，现在甚至步入国会的殿堂。

我自己的故事，相信也是你们和你们子女的故事。我在1959年3月出世，两个月后，李先生就当选总理。我的家境并不富裕，父母在1975年才买下第一间自己的三房式组屋，之前我们都是跟别人租房子住。

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当上部长。（哽咽）我哭不是因为我很想当部长，很想买大洋房，我哭是因为我们失去了李先生。

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步入政坛，我一直都以为我会去教书，如果幸运的话可能还能上大学。我读的小学叫纽顿男校，那是一所邻里学校，现在都已经关闭了。因为有李先生设立的任人唯贤制度，我才能考上莱佛士书院，并修读法律系。在他的制度下，无论你是马来人、印度人还是华人，无论你信奉什么宗教，你的机会都是平等的。

我的故事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你们和你们孩子的故事，成千上万的新加坡人都有这样的人生故事。

第一次见到李光耀

我第一次见到李先生是在1987年。当时他为我面试，看我适不适合代表行动党参选，盘问了我45分钟之久。当时我很年轻，有种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勇气，直接告诉他我不同意他的一些政策，并告诉他我的原因。

他就像个慈父一般耐心听我说，最后他说，他虽然不同意我的说法，不过能理解我的立场。他还说:“年轻人，总有一天你会成熟，积累更多社会经验，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。”那时我发现，他就算不同意你的说法，只要你有充分的理由，他都会愿意聆听。

节俭成性

李先生十分节俭，这让他在治国时也十分谨慎。

有一次，我陪他去美国访问，跟他同桌吃晚饭。吃到最后，对方问我们要吃什么甜点，我点了雪糕。他们按照美式作风，给了我三大勺雪糕，让我相当意外。

我没有吃很多甜点的习惯，所以只拿了一勺，其余的就留在桌上。李先生看到了，讲了我一顿，说我浪费食物。我反驳说，是对方给我这么多的，我并没有点这么多。但是他坚持说，我应该问清楚他们会给多少分量，只点自己吃得下的分量。

对他来说，那一顿谁给钱不是关键，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，而是原则问题。避免浪费是他一个很核心的思想。

他节俭成性，无论是在私生活还是在治国方面都一样。

例如他的运动短裤，同样一条穿了17年，每次破洞，他或李夫人都会把短裤补好，他就是这样的人。

政府的钱就是人民的钱

同样的，他在使用公款的时候也十分小心，因为那是人民的钱。

这个原则在大大小小的政府作风中都看得出。

例如我们内阁每个星期都要开会，就算是这个星期，总理也召开内阁会议。无论发生什么事，我们每周都会见面。我们几乎每次开会前都会共进午餐，吃午餐时不是在闲聊，而是在讨论政府事务。

李先生生前并没有和我们共进午餐，不过他却定下一个规矩：反正每个人都得吃午餐，每名部长虽然是来讨论内阁事务，午餐还是得自费，不是政府给钱。我看我们是世界上唯一这么做的内阁。

不过这是好事，每天都提醒着我们使用公款时必须十分谨慎。

铁一般的自律

很多人都知道，李先生十分自律，每天都坚持运动。

一名比李先生年轻30岁的朋友告诉我，有一次他陪李先生出国访问，抵达国外的第一天早上，他因为时差的关系疲倦不已。

如果我的朋友都被时差影响，那比他老30岁的李先生恐怕比他累得多。不过，我的朋友当天凌晨6点，就听到楼下的庭院有声音。他探头一看，李先生穿着运动服，身边带着护卫，正在晨跑！

李先生就是如此自律，无论是在政坛、在治国方面或是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。

许多人的良师益友

李先生是许多人的良师益友，也给过我不少忠告。

我30多岁的时候他就问过我，想要有什么样的事业。我告诉他，我觉得自己是个律师，事业道路会跟一般的律师差不多。

他很认真地告诉我：“我了解你。你是个好律师，现在很成功，将来会更加成功。不过你也应该为新加坡做点事，对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。如果每个人都置身事外，那谁会投身公共服务呢？你应该服务更广大的人民，如果你肯当部长，可以改善更多人的生活。”

我40出头时，政府更认真地考虑委任我当部长，所以李先生再次来找我谈。他讲话不拐弯抹角，直接问我是不是担心当部长的话薪水会减低不少。我虽然说我愿意接受减薪，他最终还是说：“你还年轻，应该当多几年律师。过几年才进内阁也不迟。”

他就是这样的人：实际、说话直接、不伪装。

过人的智力与精力

这些年来，我以很多不同的身份和李光耀打过打交道，包括他的律师、法律界同僚、议员和部长等身份，发现他的分析能力跟常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。

他也有凌晨两三点打电话来的习惯，每次打来劈头就问：“你在做什么？”如果是你，心里一定很想答说：“一般人凌晨三点还会在做什么？”，不过你当然不能这样跟李光耀说话。

我每次跟他交流都会想：新加坡有李先生掌舵，是何其幸运。

纪念李光耀的最好方法

我们纪念李先生最好的方式，就是让新加坡继续成功富强。

如果我们能生存并欣欣向荣，SG50（独立50周年）过后还可以庆祝SG100，那代表我们和我们的子女坚持了李先生的原则，继续以新加坡人的福祉及新加坡的生存与繁荣为重。

李光耀的精神在我们周围无处不在。那些排队长达8小时的人们，就体现了这种精神。他们当中不乏乐龄人士、带着婴儿的年轻夫妇、青少年、白领还有腿脚不方便的老人。

今天凌晨2点，我在国会大厦外碰到郭宝娘女士。她有高血压，不能站太久。她其实在周三（25日）就去排队了，等了好几个小时，不过因为身体状况，还没排到就被迫放弃回家。
她昨晚又回去排队，我碰到她的时候，她已经等了3个小时。她的身体出了状况，甚至需要附近医疗站的照料，不过还是致上了最后敬意才回家。人民就是这么敬爱李先生。

成千上万像郭女士一样的人，也许从来没有见过李先生，不过却感觉和他无比亲近。

我想我们都知道，新加坡不会再出现另一个李光耀。

李先生：新加坡永远不会忘记您，我们向您致敬。愿上苍保佑他的灵魂，我代表大家向他的家人，包括我们的总理，致上最深切的慰问。

谢谢大家。